2008年12月23日星期二

活着的人岂能没有梦想

读《太平文化遗产城市特区大蓝图》有感

当笔者若有其事地拟出“大蓝图没有可取之处,太平华社坚决反对有关的文化遗产城市特区计划,太平人最大的意愿莫不是要求无限制的全面发展”的反话时,其实矛头乃是指向盘据于此间的资产阶级与政治集团。

这拨人的目光浅短,只会追名逐利,以致得利忘义,或者时时刻刻莫名其妙地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民事争风吃醋,然而却把涉及了公共性──社区的整体利益和未来发展──的问题推来推去;反之,最岂有此理的是,对于别人的意见,即使是城市规划专家的建设性观点,他们总是加以责备:不对,行不通的,这样做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事实上,《太平文化遗产城市特区大蓝图》恰恰代表了一部分人士的梦想,既在不破坏现有城市景观与环境素质的原则下,利用历史古迹创造经济价值,完善公共设施驱动社会发展,提高行政效率促进文化竞争,其主要构思和愿景,便是为各阶层民众打造出一个适于居住、工作、休闲以及进行商业活动的人性化生存空间。

这项工序繁杂的计划,经由三个公共机构合力协作之下才得以顺利完成,它们分别是隶属全国房屋与地方政府部的马来半岛城市及乡村规划局、霹雳州城市及乡村规划局与太平市议会。在研拟的过程中,专案小组多次召开圆桌会议和进行实地考察,冀图让参与者都能贴近、深入以及洞见跟此间息息相关的诸种问题,审慎地展开全面而多极的辩论、摸索,集思广益,最后始有上述品牌设定与发展策略之衍生。

图中红色边界内的部分就是所谓的“Zon Warisan”

从技术的层面来讲,太平文化遗产城市特区所占的范围并不大,就算涵盖了太平湖休闲区在内的所谓“Zon Warisan”(包括首要保护区和次要保护区)大约只有145.85公顷,相对之下,被核定为缓冲区的土地面积则高达483.52公顷。显而易见,除非大家毫无意愿在本市未来发展的问题上达成共同的理解及共同的目标,否则,倘要实现这个梦想显然容易得很。

初读《太平文化遗产城市特区大蓝图》,我们难免会不自觉地受到其上下文的诱导而产生错觉:七大主要工程的设计都是为了刺激旅游业,但不是以解决老百姓日常生活问题为导向的。例如,其一、建议将坐落在本市中心地带的大巴刹修建成两层楼的文化与艺术坊,里头辟有逾百个单位,可租用来经营咖啡屋、服装店、古董店和手工艺品店等等;其二、建议借助此间现成的历史古迹辟建一条太平文化遗产走廊,同时备有巴士、马车、三轮车以及有轨电车等载客服务,好让游客们能够逍遥自在地漫游其间。

尽管如此,其中亦有不少篇幅,环绕着改善街区道路与公共交通问题提出尖锐的批评,比方说,没有利用精明科技来确保车辆的流畅度,而且道路规划很明显地偏重于拥车阶级,对脚车骑士和行人非常不友善,缺乏安全保障;对残障人士而言,简直寸步难移。

不晓得是否基于上述因素,《太平文化遗产城市特区大蓝图》中居然有一项社区改造工程,既是建议把古打路(Jalan Kota)这条笔直大街改成单行道,同时提升城市地标与空间的美观,冀能给人一种“sense of welcoming”(欢迎光临的感觉),堪称为一项令人神魂颠倒的大胆创举!可是,自从太平市开埠以来,古打路一直都扮演着特定角色,除了作为进出市中心的交通要道,分布在两旁的百年街屋,更是老百姓取得各种生活必需品之处,俨如一条价值不菲的金链子。有鉴于此,那些地方豪绅一听到它即将发生变化,便不停地哭天喊地,大家也就不足为怪了。

根据了解,一旦经过改造/升级以后,古打路始终维持着所谓“购物街”(shopping street)的功能。纵使目前仍无法预见到,此举是否有助于纾解日渐拥挤的交通流量(这是多重目标之一),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街屋相依,沿街植树,砖石铺路,车辆疏落,众人慢行交织而成的城市景观将会构成太平市独具一格的当代形象。

画家想象图:本市古打路经过改造、提升后的街道景观

不仅仅容貌焕然一新了,尤其当它配合从大巴刹修建过来的文化与艺术坊,以及围绕着该处那一大片已经被规划为步行街区所组成的开放空间,成功把人潮吸引过来,遂成为市民的社交场所,或者成为外地游客旅游和休憩之处。诚如预料之中,此时,那里不但可以发生商业交换活动,在更高的层次上,我们似乎也应该期待这个公共领域能够激荡出一种多姿多彩的广场文化。

广场活动可以包括演说、玩杂耍、行为艺术乃至游行抗议等

广场文化普遍盛行于欧洲各国的大城与小镇,实际上乃是得益于当地特殊的城市建筑和空间形态──广场,与其说是公共生活高度集中的地方,毋宁说是最能体现、开展并且塑造群众文化的地方,游唱,讲古,演说,劲舞,杂耍,游行,抗议,很多可能性。──广场文化处处展露出来的生命感、行动力显然表征了一个文明城市的个性,而且还具体表现为一种自娱娱人的审美实践活动,著名艺术家席德进也不禁心驰神往:

“在露天咖啡座里,温暖的阳光,照得你怪舒服的;叫一杯冷饮,或要一道法国菜,由你慢慢地去打发那时间。这时会有‘音乐家’带着吉他、手风琴,和提琴走到你面前来为你演奏一曲,随后你得掏出几个钱币来施与。”(《席德进的回声》,香港:文艺书屋,1968)

总而言之,无论是文化遗产领航地方发展,还是社会繁荣仰赖经济增长,一个展望未来的城市就像活着的人一样岂能没有梦想?

原载《光华日报·异言堂》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9年1月1日)。

太平华社甘当城市升级的阻力

未经详细规划、破坏市容美观的高楼发展计划

有些事情本来并没有那么错综复杂的,然而经过有心人刻意地将之和个人政治议程交缠在一块,乘隙插足,遂把焦点模糊掉,使到老百姓陷入不能自主之境地,有关人士即可混水摸鱼就势取利。

根据《太平文化遗产城市特区大蓝图》的规划,太平市中心在所谓“文化遗产城市”(Bandar Warisan)的发展理念与定位下分为“首要保护区”(Zon Pemeliharaan Primer)和“次要保护区”(Zon Pemeliharaan Sekunder)两大区块。

其中坐落于此间的34栋公共建筑,例如,霹雳州博物馆、县政府大楼、太平大巴刹、古打回教堂、圣乔治中学,等等,因为具备了独特的美学风格,所以被鉴定为必须受到保护的第一级历史古迹;至于包括了和平饭店、北京旅社、福建会馆、江夏堂、源兴栈等在内的83栋私人建筑则被列为第二级历史古迹。

图中的太平大巴刹将修复和改建成两层楼的文化与艺术坊

无论如何,我们务需知道,即使是那些属于第一级历史古迹的公共建筑尚且还未正式通过《1976年城市与乡村规划法令》、《1976年地方政府法令》和《2005年国家文物法令》等获得合法性的保障。

基于这个缘故,地方政府想要扩大化落实此项计划,如何可能免于地方豪绅的强大阻力──就太平市而言,这股强大阻力分明是来自拥有诸多房地产的华人头家以及华人社团,──他们不但抗拒当局的良好意图,往往还会配合政治人物来喧闹一番,甚至无耻地抢占了公共的舆论,侵犯了公众的意愿。

日前,针对《太平文化遗产城市特区大蓝图》建议在首、次要保护区范围内立法禁止一些老店屋翻建超过两层楼的老问题,马华武吉干当区会主席何章兴率领一众理事慎重地召开新闻发布会。会上,他大言不惭地指出,市内建筑物应该获准从原有的两层楼增建至四层楼,而似乎不证自明的绝对理由竟然是:这是“太平华社的意愿”,更是“太平人的意愿”。(《光华日报》,2008.12.07)

由于何氏经常患有高估自己的代表性的毛病,故其言下之意,老百姓决不能轻忽以对。所以,我们不妨试以这样解读之:大蓝图没有可取之处,太平华社坚决反对有关的文化遗产城市特区计划,太平人最大的意愿莫不是要求无限制的全面发展!

几个月前才蝉联马华太平区会主席的李学超是否认可其同党同志飞象过河来太平所发表的高论呢?殊不知,从黑帮故事的角度来看,后者岂不疑似一个桀骜不恭的“搞屎棍”前来由前者控制的地盘上寻衅、撒野么? (本文见报时,此段已被删除。──笔者注)

最讽刺的是,《太平文化遗产城市特区大蓝图》厚厚一大册,里头详尽地列明七大主要工程、三个执行阶段、实施方式指南与所有经费预算等旨在逐步完成城市升级/社区重造的发展计划,然而一拨地方豪绅(包括朝野政治人物)只能盯住两层楼或四层楼的节骨眼不放,强词夺理,却无力去回应那些足以改变整体社会生活的具体方案,完全抹杀了上述大蓝图所诉诸的空间品质、绿色经济和永续经营之道,简直鼠目寸光!

不过,这样也好,正当大家依旧在两层楼或四层楼的问题上喋喋不休时,一旦《国家文物法令》(第645条文)通过修订与宪报了,地方政府将被赋予法定权力,以便对那些已获审核为历史古迹、并且符合即将推行之发展概念的私人建筑收归公家所有。此种强制性政策/法规的设计,在在显示出当局为了确保有关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信念!

另一方面,那些散布在首、次要保护区范围内的“燕屋”,其未来命运也在《太平文化遗产城市特区大蓝图》里清楚地交待了:这些四至六层楼高的建筑最适合重新发展成为开办旅游和酒店管理课程的私立学院,如此一来,才能为此间旅游中心和酒店行业提供专业化的人力资源。换言之,毋庸置疑的,“太平文化遗产城市”显然也无法认同“燕屋”的存在意义了。

在308大选中,何章兴沦为民主行动党余兆佳的手下败将,之后便一直闲住在家,照理有更多时间认真地温习功课的,若想再战江湖为党雪耻,don’t play-play哦!

原载《光华日报·异言堂》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12月24日)。

2008年12月11日星期四

倪可敏会不会出卖太平人?

人民联盟与国民阵线或许在政治信念上存有矛盾。惟,他们同样是可以置环境危机、贫富不均、资讯管控、知识异化和宗教极端等诸多问题于不顾,反而只懂得拼命地刺激市场消费、催谷经济增长来炫耀其“政绩”的政治集团。

尤其看清楚了彼此对推行文化艺术政策一筹莫展的一致性,我们大可不必客气地说:民联以及国阵简直就像天下乌鸦一般黑!

且以《太平文化遗产城市特区大蓝图》为例:大体而言,翻阅这本无论是发展目标、概念、策略乃至七大主要工程、三个执行阶段、实施方式指南与所有经费预算等都经过相当周详而具体地研拟完成的城市升级/社区重造计划书,的确让人浮想联翩。虽然在〈历史遗产城的再思考(一)〉中对上述大蓝图颇多微词,思特雅大学建筑系讲师张集强却不吝褒称“太平市政厅已经找到了太平市正确的发展方向”;而且,亦为同乡文友的他还说明:

“此计划能够跳脱经济发展建设的迷思,而利用现成历史资源,巩固太平市历史景观的特色,再将它们转化为观光发展的动力,相信众多热爱太平文化的人会为此拍手叫好。”(详见《星洲日报·星洲广场》作者专栏“街巷语丝”,2008.11.23)

偏偏民联主导的地方政府信心缺缺,深怕两头不到岸──毕竟全程估计需要耗时十二年,如果中央政府不给钱,有关计划肯定动不了,短期内如何激活本市经济呢?唯恐引起民怨民愤民意逆转,将来想要保全议席和权位岂不都成问题了,风险太大,──所以,接着才有透过霹雳州行政议员暨太平区国会议员倪可敏之口泄露的申遗方案。

不过,申遗方案莫不是远水难救近火么?更耐人寻味的是:为什么聪慧如倪氏者会有“列入世界遗产城市”便“可以促进太平经济”这种逻辑上有欠精确的思路呢?是他一时兴起嘴甜过了头吗?抑或……

众所周知,许多地方豪绅一向来都把经济问题/商业利益视为比自家神主牌还要重要的东西。它往往也跟民生问题/公众利益与选票胡乱捆绑在一起,成为政治人物用来捞取政治筹码,囤积政治粮草,以及稳固权势和地位的手段而已。

譬如像benefits for all”的呼喊声,有时候真是响得如雷贯耳,有时候则否,其中的落差,似乎关系到看谁在说话了。对一个高高在上的政治权贵而言,实在很难明白众人老是口诛笔伐吵吵闹闹究竟有什么实际意义;然而,那些既失势又失宠的过气政客,一如卡维斯(前任太平区国会议员)、杨诚志(前任后廊州议员)还有何章兴(前任保阁亚三州议员)之流,或许就比较能切身地感知、体认到“先己后人”的代价了。

最近,此间市议会通过及核准甘榜占武泊车收费计划一事,后者便通过《光华日报》(A15,2008.11.25)大事批评参与决策的民联议员们敷衍塞责,不敢说出真话,避重就轻地掩盖事实,误导老百姓。他尤其希望倪可敏“可以在利用州行政议会的行使权,取消在当地将要实施的泊车收费……”,免得众人在这场全球经济风暴中增加负担。

倪氏接不接受何氏的规劝倒不是本文焦点所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经由前辈现身说法,原来如此,我们终于了解公共行政权如何能够起着干预性与决定性的作用:第一、选择赞成,一项破坏生态环境的发展计划就顺利通过了;第二、选择反对,凡是将引起工商团体强烈不满的提案则被否决,被搁置了。(除此之外,公共行政权当然还可以衍生其他不同的可能性。)

深一层地讲,当一名具有行使公共行政权的政治人物──议员本来就非道德上完美无瑕的“伟大的神”,他只不过是个人物罢了,──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如何可能使倒权力回避、拒绝欲望之恶、人性之恶和政治之恶,从而实现符合整体社群利益的行动。所以,换句话说,权力若是无法遵照其正当性以及合乎目的的理想模式来操作,那就无异于一种赤裸裸的“政治暴力”了!

回过头来,就“太平文化遗产城市”这个个案来看,其中便充满着“政治暴力”的风险。或许,值得老百姓关注的有两个问题:面对强势的工商团体与地方豪绅的压力,倪可敏在衡量政治得失之后仍会坚守立场吗?否则,倪可敏会不会不顾一切地亏空太平选民对他所寄托的期望和信任?

后一个类似“倪可敏会不会出卖太平人”的假设题,主要立足点,在于他能不能运用自己的政治智慧,去辨析、去判断与全力支持这项足以为太平市带来了持续性发展潜能,以及为太平人打造出人性化生存空间的大蓝图。简而言之,先人后己,“benefits for all”。

最后,请容许我摘录《太平文化遗产城市特区大蓝图》结束语的两小段文字来跟大家(包括霹雳州民联政府全体人民代议士)共勉之:

“重新发展与美化城市的计划乃是为了使到太平市及其周遭环境更具吸引力,以及让本地居民和外地游客倍增舒适感。……有鉴于此,为了达到这个愿景,许多重要的事务与正面的改变需要马上进行,冀能全面而广泛地推动这个城市的发展。

作为结论,理解古迹保护的基本原则、哲学思想和修复古迹的职业道德显得非常重要,同时,这些观念还应该灌输给那些直接涉及古迹保护工作的相关人士。寄望诸多古迹保护的措施有必要继续开展,以免散落在太平文化遗产城市一隅的无价之宝惨遭破坏。”

原载《光华日报·异言堂》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12月11日)。

2008年12月1日星期一

可怜我们,救救太平!

迩来,每逢下午三、四点钟,首都地区上空总是积满了乌云,霎那之间,大雨便淅沥沥、哗啦啦地下着;偶尔则会在傍晚时分才倾盆而降,实在难煞了没有汽车代步的新贫阶级。

与此同时,在我的家乡太平──这个全年降雨量在半岛堪称数一数二的城市──常常在午后就骤然下起淫雨,一直到深夜才停歇,纵使连续多日天天雨天也是毫不出奇的。此种天候,对老百姓来讲,或许早已习惯了,抑或,自小培养了一种乐观主义的反应模式,所以大家鲜少为此而破口大骂的。这是太平人可爱之处。

但是太平人最不可爱之处,换句话说,即经常按捺不住个人内心焦虑之情绪而怒目横眉乃至浮躁地陈述意见的事由,莫不是本市未来的经济发展问题,好像除此之外便没什么值得操心的了。



九月中旬,当局推介了“太平文化遗产城市”和“巴登与十八丁发展特区”大蓝图。霹雳州行政议员倪可敏代表州务大臣主持推展仪式时表明,“太平是一个独特的城市,拥有丰富的历史遗产、市容和天然资源,具备了发展成为一个历史旅游城的条件。”

也是太平区国会议员的倪氏还透露,州政府已成立一个由他带头的申遗委员会,着手研究、筹备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争取把本市列入世界遗产城市的事宜。按照他的逻辑,如果申遗成功,便可以促进太平经济了。

姑且不论“世界遗产城市”与“促进太平经济”是否有什么因果关系,一如《星洲日报·大霹雳》(2008.09.13)的标题“太平申遗推行大蓝图/倪可敏盼中央拨款2亿”所揭示那样,这项由霹雳州民联政府(一般相信是前朝政府)拟定、批准的发展蓝图能不能获得国阵主导的中央政府的全力支持与资助,恐怕仍是个未知数。


何况,倪可敏并未定下完成工作的“deadline”,这就难怪此间美景酒店头家黄庆喜接受媒体访问时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

黄氏一方面认为“大蓝图保留历史遗迹值得赞扬”,因为“这些古迹已成了太平人的生命根基”;另一方面,他也不忘提醒当局,勿以文化遗产城市为由而忽略了给本市注入新的经济活力,“尤其是著重太平主要街道如古打路、马结路和大街一带,因为这数条街道的许多商家,都因为经济不理想而休业,使以往的繁荣现象不再。”

凡是在太平投资发展的生意人,大概都会认同并且附和黄庆喜的呼吁:希望地方政府真正跟进大蓝图计划。经济不景,可怜我们,救救太平!然而,不是我故意唱反调,摆在眼前的障碍是:地方政府如何“真正跟进”呢?就算这项计划确实可以惠及老百姓,地方政府在现阶段有条件从中央政府那里“盼”到一丁点拨款吗?

政治信念的矛盾性可能对地方建设、资源分配和公民权益产生负面影响的问题,很明显的就在此刻凸现出来了。 窗外,风雨不断……

原载《光华日报·异言堂》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12月1日)。

2008年5月2日星期五

倪可敏,你怎么说?

霹雳州民盟政府的施政方式是不是跟过去的国阵政府大同小异,还是反其道而行之呢?显然,它会不会陆续推出大型工程计划,包括诸多经由国阵政府核准之项目,以期达到扩大地方经济的目的,即便是其中一种参照系。

老百姓唯有静观其变了。但在此同时,如果我们对城市规划仍怀着乐观主义思想,实则可以甚或急需重新甄别、确认那些权力新贵的社会发展与改革议程,比方说,目前双双受委为行政议员的行动党州主席倪可汉和州秘书倪可敏,是否曾经怂恿太平区部党要李灵光以及许荣联等人反对此间市议会通过的一项议案:全市所有翻新建筑物一律不得高过两层半?

去年11月杪,李许亦代表该党向市议会主席呈交了一份备忘录。至于说,彼等是基于什么出发点反对这项禁令的,是为了全体市民乃至公共利益着想吗?抑或,只是站在个别产业拥有者的位置帮腔说不而已?既然是同党兼同志,莫非双倪最清楚这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太平选民在本届大选大胆地突破极限,不惧让三支火箭直冲横撞,我们有理由相信,“倪可敏效应”必然起着一定的作用。

在获知胜选后,倪氏即刻对媒体献上了感谢辞,并拍拍胸膛说,“……将会以审慎态度,努力做好本分服务,听取人民的心声,成为传达的桥梁,争取人民应享的权力。”值得注意的是,这名新任太平区国会议员还透露了“行动党将会拟一个全盘的发展蓝图来带动太平(的经济)……”的大计。(《光华日报》,2008.03.10,A38版)

老一辈的华团领袖动辄就会抛出诸如“太平再不发展就会变成‘老人城’”的言论,哗众取宠,倪可敏该不是因为所以才敷衍几句吧!

此言不但荒诞无稽,而且令人百思不解,难道说,在这十年期间,太平完全没有发展吗?太平的经济建设真的那么见不得人吗?何以此间房地产的价格竟然会比州首府怡保市及其毗邻地区来得更高呢?

一座城市之所以缺乏活力,主要问题并不是出在那些又老又旧的建筑上。恰恰相反,根据《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一书作者简·雅各布斯(Jane Jacobs)的论述,它们宛若城市多样性的一个必需成分,“如果城市的一个地区只有新建筑,那么能够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的企业肯定只是那些能够负担得起昂贵的新建筑成本的企业。”

嗯,君不见太平市街头巷尾有许多四层楼的簇新建筑,都被养燕业者装修成一间间的“血汗工厂”了;此举不但危害这种“人类的益友”的生态,尚且还会导致环境污染(公共卫生与噪音问题)。然而,那些在原地经营的小本生意和普通企业──包括私人住家──却早已不知所终……“雨城”也许就要改称“鸟城”了。

There is something seriously wrong!从政治、经济、文化以及艺术等整体性的长远效益来看,当前的“主导趋势”是否将直接促成或者可能影响太平未来的生存与发展呢?行动党能够提出负责的想法吗?

倪可敏,你怎么说?

◎原载《光华日报·众议园》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4月30日)。

2008年4月24日星期四

那些过动的灵长类

三月八日过后,某夜,我在一场茶叙上,突然惊闻太平老家的街坊纷纷抱怨那些白天在屋顶上跳来跳去的猴子越来越猖狂了。这些小东西不时采以突击性战术分头“闯入”民宅抢食物、搞破坏,目中无人,然后一哄而散,简直防不胜防。

怎么会发生如此咄咄怪事呢?实在不能理解。

我想说明的是:这个花园式住宅区,发展并竣工于一九七〇年代中期;它并非坐落在拉律山或者动物园毗邻地区,距离市中心不到十分钟车程而已,其方圆五公里的范围内亦无所谓的“自然栖所”(Natural Habitat)──除了附近的古打河沿岸零星散布着一些树丛,不远处则有不少废弃的矿湖,以及就地筑建的猪寮、鱼塘和果园,──难道这批“滋事者”都是从天而降不成?

其实,我相信很多人心里明了,环境污染,生态破坏,不单是猴群充当先锋前来寻衅,随后而至的,也许还有巨蟒、山猪、野鹿……等等。抑有进者,由于大家盲目地集中在物质环境的无限开拓,随意改造大自然,因而肇始了诸如整座高级公寓坍塌、大石滚落压毁民宅、连绵豪雨酿成洪灾等攸关人命和金钱损失的事故接连不断地发生。

类似现象在国内各大城市几乎是屡见不鲜的,乃有论者尝试以“自然的反扑”来概括之。然而,很不幸的,当全人类显然快要沦为“环境的难民”的时候,我们从上述惨况中所受到的教训却好像还不够切身、不够丧胆、不够多?

若从地球伦理的意义上言之,在这个相互依存的世界里,大自然──包括自然资源的分配与生态系统的保护等──理应都是属于全体人类族群共同享有和共同议决的。

换句话说,没有任何个人/团体可以单方面宣称某一块地、某一条河、某一座山的“拥有权”(Ownership)乃是掌握在其手中。推而论之,人民代议士也绝非什么“伟大的上苍”,其法律上的合法性基础亦系于选民手中一票,即便是政府也不过是受人民之托而临时组织起来的“管理人公司”罢了,所以决不可胡言什么“俺想干啥就干啥”的话!

第十二届全国大选,行动党、回教党与公正党在霹雳州成功突围,过去的在野党终于携手晋身执政党之列了。

尽管如此,最让我感兴趣的,并非关于权力会不会被滥用的问题,而是这个政治集团的智囊人物究竟会采取什么策略去对付那些跳来跳去的猴子。由行动党主导的霹雳州民盟政府,有没有可能马上改变彼此的认知、拓阔彼此的视野?抑或,仍旧笼罩在国阵政府的阴影下,即把对于土地、水域、森林等自然环境的“肆意践踏”仅仅视为一种追求经济成长和利润至上的商业行为,致使生态的问题继续恶化……

◎原载《光华日报·众议园》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4月24日)。

2008年4月22日星期二

从苏维江校长报警谈起

如何定价一个人的名誉损失?或许,在法律上有很多先例可供参考。不过,倘使我们尝将一个人的品行、节操进行道德意义上的评估分析的话,想必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全国大选投票日前夕,太平华联第二小学校长苏维江针对市面上广泛流传的一则“假讯息”报警。据3月8日《光华日报》报导,该手机短讯指责苏氏与多位“玉照”见诸报端的校董被国阵太平区国会议席候选人卡维斯收买,因为相关校地尚未正式批准,进而怀疑他们中饱私囊,出卖华社,所以呼吁苏校长请辞谢罪云云。

姑且不论苏氏向警方备案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然而,这种举措难道可以博取华社的同情或者宽恕么?抑或,借此洗脱有关信息的元传者和继传者对其人格上的诋毁,遂能有效地重建其个人的公信力么?

从苏维江校长的个案来看,不期然让我们窥见此间华团/华教/华文媒体工作者的政治倾向与政治立场的偏颇。彼等完全依附、服膺和效忠当权者的思维模式,偏听偏信,死心塌地,几乎消解了反对的声音以及制衡的力量,导致太平沦为不少政治评论家所谓的“国阵堡垒区”。

上述以“长官意志”马首是瞻所衍生的影响之严重性,大概可以从两个现象来加以验证:

其一便是本市的发展和建设的决策缺乏多样化的目标与属性,即一味地集中在物质环境的无限开拓,譬如辟建大型的屋业工程或连锁霸市等,以期能够马上带来经济效益,展示执政当局的功绩,很多时候却忽略了地方历史、社会、文化、自然条件等的特殊性、延续性的总体编制和系统规划。

其二则是公众参与的权力从来不受重视,甚至被剥夺了,例如,取消川行市内的短程巴士路线、拆迁太平大巴刹计划、拟在太平湖/拉律山建吊索式缆车,等等,统统是由上而下的强制性政策,那些类似“将会顾及人民意愿”的说辞根本就是狗仗人势!隶属马华与民政的国、州和市议员充其量都在扮演“巫统传声筒”或“产品代言人”──尢甚于“人民代议士”的角色。

惟,本届大选成绩,显示出盘踞在太平区将近四十年的国阵落败了,此间诸多华团/华教/华文媒体工作者的思路与心态能否及时调转过来,倒是值得大家关注的。

比方说,苏维江校长应该具有道德和行动上的勇气,当机立断,下定决心,联合董事部及家教协会主动向行动党太平区国会议员倪可敏、后廊区州议员姚天和以及保阁亚三区州议员余兆佳等人提出诉求,冀望他们参与协助实现华联第二小学的迁校计划。

总之,假如苏氏愿意踏出第一步,虽则不管后继结果为何,他当下即可将功赎罪矣!

◎原载《光华日报·众议园》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4月4日)。

谁对谁负责?

天啊,居然没有一个国阵成员党的党魁愿为本届全国普选成绩负起责任!对他们来讲,或许,诚如被大众媒体与时评作者广泛引用的“政治海啸”之解读那样,它仿佛一场自然灾难,天意嘛,变幻无常!

就政治教育的层面而言,国阵再次向老百姓做了一个很坏的示范。显然,在所谓“票箱民主”的实践过程中,他们最关心的,莫过于如何利用选票与席位来套换彼等的公信力,乃至加固本身的政治权力和经济利益。

因此,奖惩制度不能落实,有赏无罚,压根儿就无法催生一种具有政治责任(Political Accountability)的领袖典范。

比方说,人民进步党主席卡维斯至今仍矢口否认此役的惨败,乃是其隶属政党以及个人遭到绝大部分选民的唾弃所致。当这名空头政客获知被分配到原区上阵后,竟然还推三推四,他说,某些发展计划“由于涉及错综复杂的繁文缛节程序,未能在短短三年半任期中获得批示核准。”(《星洲日报·大霹雳》,2008.02.28)

稍后,反风猛刮,就在投票日前五天,这名太平国会议席国阵候选人却如有神助般迅速地为此间华联第二小学争取到一块校地。

3月5日《南洋商报》刊出将近全版、彩色的报导,“申请30年终到手/华联二校校地多两亩”;《星洲日报》则打了充满悲情意识的标题:华联二校苦盼数十年终获校地。同时见诸于报端的,还有一张卡维斯和林炳栋、黄奇发、高天赐等多位校董以及苏维江校长的大合照。

由县署发出的公函上,确实志明了与华联一、二校现有校址毗邻一块约莫2.867英亩面积的土地为“tapak sekolah”。尽管如此,众所周知,一所华小能否开办或者迁校,往往受制于州议会与教育部的不合理政策。况且,区区不到三英亩、单单是填泥工程便要耗资数万令吉的沼泽地竟可以打乱、取代董事部拟议中的迁校计划么?它真的是华社几十年来梦寐以求的么?否则,凭什么要劳师动众去向他点头哈腰!

事实上,有关函件也志明了目前两校所在的7英亩土地,早在1957年10月31日便已通过宪报颁布为太平华联中学的校地。

关于这个问题,据一名文教界前辈的忆述,在1970年代中期,华联中学与华联第一、第二小学董事部三造在华联文教(非营利)有限公司推动下共同达致一项协议,即为了解决学生爆满、课室不足的问题,而将中小学的校园对调使用。一校和二校则每年交替分上下午班上课,前者负责缴交地税,后者务须向当局申请地段展开迁校计划。

由此可见,几十年来,历任华联一、二校董事长显然都没有践行其社会责任(Social Accountability),该做的事不去做,于是形成了该地段仍旧归属太平华联中学的尴尬局面。《南洋商报》将之诠释为“华联二校校地多两亩”,岂不是更加不负责任?

公民社会的参与者的主动性介入与义务性承担是必要的,然而民主的成果却不可能一蹴而及的。倘若大家能够同心同德,先人后己,从政治责任到社会责任到公共责任(Public Accountability)的超度、深化和普及,对于未来的主人翁的命运,恐怕才是一种保障!

◎原载《光华日报·众议园》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3月24日)。

用选票讨回公道

孙中山先生把政治看作是管理众人之事,他说,“政治两字的意思,浅而言之,政就是众人的事,治就是管理,管理众人的事便是政治。”

然而,大家都知道,政治管理的模式林林总总,其中好坏成败,无不仰赖一名政治人物的手腕、胸襟和智慧,乃至国际的趋势以及当代的风气。

另有一种说法则指出,人们为了获得更充裕的自由时间与实现更完美的理想生活,所以心甘情愿地把维持社会秩序、经济发展和文化承传的权力责任,完全交托犹如“神的后裔”般的政治集团手中,抑或,不惜屈服于所谓的现代民主政治体制之下。

约言之,只要能够满足自我的私欲,许多升斗小民宁可放弃了政治的参与权、表达权与知情权,甚至接受即便是一党独大的专制统治。

可是,如果所托者并非善类──沿着我国政坛的发展脉络一探究竟,很明显的,大家可以发现诸如玩忽职守之流、骄奢淫逸之辈、营私舞弊之徒……等比比皆是,领袖应有的德性和操守统统丢之弃之。──难道说,众人就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衣冠禽兽继续横行、继续作恶么?

历史典籍冷冷地发出警报,从过去的君主制度到现在的国家形式,不管前看后看上看下看,它们其实都是一幅飞扬跋扈的模样,世界各地的老百姓皆因为政治威权而受尽了煎熬!

姑且不提那些陈年旧事,二月十八日《中国报·地方精选》刊出“霹雳州行政议员拿督何章兴矢言,将继续为太平爭取兴建拉律山缆车计划,以促进太平的旅游业……”之报导,正好可以用来检验一名从政者的素质与理念。首相阿都拉解散国会之前,一如许多可能上阵的“候选人”那样,何氏在华人新年期间频频亮相会馆团拜活动,主要原因,莫不是为了表演一出“勤政爱民”的政治样板戏,以确保自己能在来届大选中“冻蒜”。上述的一番话,可想而知,大概只是说来敷衍、应酬和讨好老人家而已,一点实际意义也没有。

“人民代议士”真行么?还是委托他的人民都是低能儿?事实上,对于新一代的太平人来讲,大家都已做好准备去迎接全球化时代的种种挑战与变动了。

有别于当前走一步、看一步的治理方针,这个历史城市理应被赋予一个全新的定位,市民亦需自动自发地参与构思、设计一个更全面、更具体以及更有前瞻性的发展策略。不但在经济建设上更进一步,尢有甚者,它还必须扩展生存保障的积极性,藉由“软力量”的开发,例如,完善的基建设施、优质的居住环境、多元的升学管道、充分的就业机会、健全的文化氛围,等等,提升老百姓的生活空间和生活品质,遂能有效地解决人口流失或者人口老化的问题。

我们相信,在未来,一个城市是否仍然具有竞争力,完全聚焦于公民社会的庞大政治参与者身上。而个人的表态,则是实践政治参与的方式之一。当务之急,乃是在三月八日当天行使您的政治权力讨回公道!

◎原载《光华日报·众议园》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3月4日)。

拉律山建缆车≠振兴太平百业


亲爱的,我想过来又想过去,一直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一听见“发展……发展……”的词儿便那么兴奋?

在发展中国家,发展主义(Developmentalism)俨如一种深入民心的意识形态──发展不好咩?发展好,没有发展就死了!──不管什么脉络底下,即使你不认同也不得不接受的是,它都能够胜任愉快地腐蚀掉人们的思维结构与价值系统。

难道说,其肿瘤已经入侵、分散、且裂变成每个人的细胞核或者基因组了?不过,倘若执政当局和资本集团企图把一项发展计划(以建缆车为例)跟一座城市的兴衰问题等同起来,或者期待它能够连带地振兴百业,发挥救市场、助经济的神效的话,讲得不好听,简直狗屁不通,估计他们都犯了逻辑上白痴的毛病呗。

无论如何,不瞒你说,我们仍旧无法超逾下文所述的障碍:一方面,我们虽然主张以人为本的发展,并且“……坚持科学决策,支持照顾服务广大民众根本利益的发展”(引自《香港仔人》博客),可是亲爱的,上述声音怎么能广而播之呢?另一方面,那些经济目的理性主义者亦非猪脑一块,诚如当代政治哲学家泰勒(Charles Taylor)对公共意见的分散化问题进行甄别、分析时,他发觉:

“……利益集团会经由掌控媒体、主要政党以及宣传工具操纵民众,从而将公共辩论导入符合其目的的狭窄管道中。”

比方说,综观媒体对拉律山缆车计划的报导,我们可以按照其书写意向(暂时)概括为两个方面的课题:一经济课题,二生态课题。事实上,很明显的,有者宁可向当局靠拢,强势推销人人翘首以待、乐观其成的客观印象,却省略不谈有关方案中可疑的负面的不当之处(民众没有权力知道吗);有者则小心谨慎地把讨论焦点模糊化,好让智者见智,愚者见愚。

再说,太平湖与拉律山本来就像唇齿相依,绝对不可分割的。然而,那些从湖景区一路延伸到山顶上的电缆支撑塔,到底应该如何设计才不致沦为视觉障碍,特别是不会破坏了此间如诗如画的湖光山色?非常遗憾的是,我们始终没有机会看到具体的缆车车厢设计乃至完整的建筑工程结构的画家想象图,所谓的“environment friendly”,大概不会又是一句想到就放的屁话吧?

亲爱的,我们要时时警惕自己,千万别堕落彼等精心炮制的迷阵中。我们务须将政治、经济、文化、社区与生态等课题视为一个同心圆的整体关系。依序而言,这项发展计划对于生态环境造成的冲击,肯定是最直接、最根本的了,因此它乃是那个最外围、所占范围最大的圆圈;而政治决策必然会产生关键性和延展性的影响,例如,环境管理、城市规划、生存保障、民主参与,等等,虽然它不过是个小圆点,却是支配所有问题的核心。

全国大选要到了,说不定,当局将在华人新年期间推出拉律山建缆车的新闻大炒一番哩。适逢天转阳和之际,亲爱的,你说,谁家孩子不是严禁讲诳语、干坏事的?官爷们这边厢向老百姓拜年拉票,恭喜!发财!那边厢难道不也应该正其心秉公理政,光大亲民爱国的精神?嗯,勿把有关建议的诸多缺陷、错误、弊害统统化约成一句“等环境评估报告,交太平市民决定”蒙混过关哦。老百姓用道德的眼睛看着!

◎拉律山缆车计划系列评述文章之五;原载《光华日报·众议园》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2月12日)。

替拉律山缆车计划拉皮条

亲爱的,当局拟在拉律山建缆车的计划曝光这么久了,太平人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在讨论上述问题之前,且让我们回溯一下有关新闻发布会的报导:

太平缆车私人有限公司发言人指出,根据调查发现,每年到浮罗交怡游玩的游客大约十万人次,相对之下,每年到太平动物园参观的游客居然高达七十万人次,所以只要成功诱使其中半数买票乘缆车,既可“拓展致富路、叩开发财门”耶!光凭这点,他们就认定它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发展项目,于是便向州政府呈了计划书。

该名工程总监还表示,缆车会让游客更加便捷、安全的上山下山,而且,所有建筑结构乃是“environment friendly”的。另一方面,他说,从车厢里俯观,游客可以欣赏到峭壁、瀑布、太平湖的自然景观、盟军烈士坟场以及散布在斜坡上的杂树等“优美的景色”。(Travel Times, NST online, 2007.10.29TT)

亲爱的,去年六月三十日《南洋商报》记者黄清琴独家报导,并且打了〈拉律山缆车起点二提议/促进旅游业市民不反对〉当标题,里头抽样刊出四名所谓的“市民”的“心声”。

他们分别是幼儿园老师、咖啡店头家、炒果条小贩和旅社公会总务,除了后者的讲话被转述得含糊不清以外,余者大概都对“拉律山建缆车计划是促进太平旅游业的发展良策”毫无疑义。

那位咖啡店头家甚至认为,一旦有了缆车,游客就不必因为乘坐吉普车登山而“饱受又晕又呕的折腾”。他接着说,倘是计划可以实现,拉律山将成为霹雳州境内唯一设有缆车服务的旅游景点,这么一来“肯定吸引游客到来,间接带动饮食业。”

从“七十万人次”到“促进太平旅游业”到“间接带动饮食业”,大家仿佛只听见钱掉到满地的声响罢了?

天啊!如果老百姓不过问也不查检有关信息的可靠性乃至工程的透明度,譬如像当局谕令该公司补交一份“环境影响评估报告”,但是大家至今都无从了解该报告的内容,又怎么知道拟在拉律山与太平湖大动土木会带来什么样的弊与利,抑或,太平人如何可能是受惠者,还是哪些人哪些集团从中获益……等等,单靠大众媒体遮遮掩掩的描述方式就快嘴快舌,岂不是在替该缆车计划拉皮条?

亲爱的,在这个节骨眼上,人称“第四权”的大众媒体显然失责了。这些包括各源流语文报章在内的主流媒体非但没有坚守监督政府的角色,更甚的是,作为一个处在社会前沿的资讯传播者,他们不惜昧着良心给执政当局和资本集团背书,闪烁其词,刻意地把事实真相遮掩起来欺罔视听误导民众。

这也难怪为什么政客敢于胡扯“绝大部分太平人不反对”的废话。

然而,媒体却不去追究上述话语的可/不可确证性,实事求是地讲,即使改口说“绝大部分太平人不赞成”亦是同样悖谬极了;可是大放厥词者根本就不需负起任何的政治责任。以致有人也在网络论坛上夸夸其谈,希望太平能够发展成为世界级的旅游胜地……我的天哪!“世界级”?何不干脆把云顶高原──特别是那个包赚钱的赌场──移来这里好了。

◎拉律山缆车计划系列评述文章之四;原载《光华日报·众议园》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2月1日)。

天赋拉律山的绿色文化遗产

亲爱的,你知道吗,同乡老友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假如太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面貌,几十年不变,将来这个地方不就像国内一些“想当年欣欣向荣,迄今日每况愈下”的夕阳城镇那样死寂一片么?

言外之意是,发展不好咩?或许,就拉律山建缆车这个个案来讲──语气犹如官爷们恩威并用地向老百姓告诫似的,──那些喜欢跟政府唱反调者,似乎都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危言耸听,压根儿不顾“绝大部分太平人”的利益。

所以,你不用怀疑,也不必惊讶,一份由马来西亚消费人协会联合会(FOMCA)草拟的《终止拉律山缆车发展计划备忘录》没两下子就给当局歪批一番。

这个总部设在外坡的非政府组织,不仅仅面对“不能代表所有太平人的意愿”与“干涉本该由环保团体处理之事务”的呵责,更甚的是,它欲行使公民社会提出专业意见的权力亦被剥夺了。

该备忘录郑重其事地发出呼吁,冀政府负起责任,好让未来的一代持续享有宝贵的天然的国家资源;当务之急,便是严禁任何“风险企业”在此地开展。同时,它也阐明了拉律山始终适宜推行低破坏性的自然旅游形态的理由:

一、拉律山乃是一个重要的集水区,长久以来,为太平以及邻近地区的民众不断地供应水源。根据霹雳州水务局的统计,这个水源保护区涵盖了逾二十平方公里的范围,此处也是七条河流的源头所在地。亲爱的,这是一座又高又陡的大山,如果因为开垦导致泥土倾泻,或者山石塌陷,乃至对水质造成污染进而影响水供的事发生时,怎么办?

二、远在一九一〇年,殖民地政府便已公报了超过七千公顷的面积当作保护林区;逾半个世纪过后,即一九六二年,当局再次公报将近三千公顷的山岭地段来建设“拉律山原生林保护区”。所谓“保护林”的实际意义,一方面,既可充做生态研究和自然教育之用,然而,至关重要的,则是保护集水区四围的森林没有受到损毁。

三、二〇〇二年,中央政府也将拉律山规划为动植物的自然栖所(Natural Habitat)。也就是说,这个热带雨林生态圈非常适合育种满山满谷的花卉与巨树,尤其还直接形成了各种各样的虫、鱼、鸟、兽栖息和繁殖的天然屏障。亲爱的,倘要确保此间的生物多样性获得良性发展,那么现代化的机械以及观光人潮就必须加紧管制啰。

四、资料显示,拉律山的年均降雨量高达五千公厘,与此同时,其土壤流失量亦多达一百五十吨,于是乎,这里一直都是不少城市规划和环境管理专家们眼中的“Environmentally Sensitive Area”,官爷们理应心知肚明的。

这等事对拟建于斜坡上的那些电缆支撑塔莫不是隐含了威胁性,即地表植被因人为干预而变异,且造成土层不稳,甚至恶化水土流量以致危害到塔基的安全……俨然一种恶性循环!

又,万一很不幸肇了意外闹出人命,难道我们都把问题归咎于天乎?亲爱的,说句泄气话,要是将来这盘缆车生意夭折了,从经营者到发展商到州政府,谁有能力“还原”拉律山日积月累、千秋万代的绿色文化遗产呢?

:备忘录原称“Memorandum Menghentikan Projek Pembinaan Kereta Kabel Di Bukit Larut”,正副本已在去年十月分别呈交予包括霹雳州皇诸拉惹纳兹林、州务大臣达朱·罗斯里、天然资源与环境部长阿兹米·卡利以及能源、水务与通讯部长林敬益在内的多名人士。

◎拉律山缆车计划系列评述文章之三;原载《光华日报·众议园》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1月17日)。

太平人不反对拉律山建缆车?(续篇)


既然拟在拉律山建缆车的计划乃经由州政府开会研讨、并且“原则上同意”了,更何况,俨如“产品代言人”的何章兴行政议员大概是希望它越早完成越好吧,当他出席有关方案的汇报会后,便马上表示“希望该公司尽快提呈计划书……冀在今年杪或明年初可以兴工”,所以,亲爱的,你说,老百姓反对有用么?

跟州政府接头的公司,原来是承建浮罗交怡岛上缆车的私人集团,方案中的车厢设计、工程结构与运作系統等皆以奥地利的科技工艺为范式。据知,它将以太平湖公园某个(至今仍无法确定的)地段为起点,从这个平地站一直延伸到拉律山的山顶站为止,沿途至少会竖立十二座电缆支撑塔,全长约五公里,故被媒体称为“全国最长”的高空运输系統!

换个方式说,当局是不是应该要更有诚意、有责任地向太平人做一个合理的交待,比方说,关于这个计划的迫切性究竟在哪里?其中包括具体地分析它将如何藉由一条缆车道就可以刺激广大观光客的消费欲望,以便诱引他们登山赏花观鸟餐风沐雨;抑或,大幅度提升相关领域的工作需求量──直接或者间接的利害关系者既有餐饮业者、酒店业者、导游业者和交通业者等,──乃至因为旅游工业而增加“绝大部分太平人”的经济收入。

否则,任何人满口挂着“惠泽太平”的美言,敢情是含有隐瞒性与欺骗性的企图啰?

亲爱的,我们不妨检视一下何先生的观点和立场,那些宣称“我欢迎……”之类的官腔就无需赘述了,且听他对媒体娓娓道出其心中的忧虑:

首先、他再三强调,“拉律山建缆车计划工程,包括山脚建的起落站工程,不可破坏环境,以免集水区减少及排水系统受影响,造成负面后果。”接着,身为“人民代议士”的何先生进一步谈到,如果因为这项工程而导致过量雨水涌入,遂使此间广东会馆一带的街区发生水患,届时必将引起“人民”的不满。最后,他也提醒该公司,“尽量要避免这项工程及一旦落实後的川行操作,对太平湖公园附近的多所学校形成干扰。”

简言之,风险大!这项计划在现阶段似乎已经令人陷入岌岌不可终日的境地,太平人不反对拉律山建缆车乎?

不单单集水区、排水以及交通系统都会遭殃,亲爱的,还有一点不容乐观的,则是所有新闻焦点中,那预计每日高达一千人次的载客量了。

拉律山要接纳这么庞大的人流(包括观光客和服务员等),难道就不需要开辟一些新的可活动性空间吗?举例来说,好像吃风楼、快餐店、游乐场、礼品店……等等。讲得不好听,尤其在国家偏向市场化经济目的理性的大趋势下,这项工程进行当中,有谁敢保证(如何保证)它会严格实行“尽量避免砍伐丛林破坏大自然生態的原则”呢?

亲爱的,原谅我这么说,当局除了知道建缆车肯定有利可图以外,哪里还会管他什么原则不原则的。

:上篇与续篇文中关于何章兴的讲话分别引述自《星洲日报·大霹雳》(2007.08.30)、《星洲日报·大霹雳》(2007.08.31)、《中国报·地方要闻》(2007.11.30)和《星报·北马》(2007.12.06)。

◎拉律山缆车计划系列评述文章之二;原载《光华日报·众议园》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1月8日)。

太平人不反对拉律山建缆车?


亲爱的,如果拟议中的太平拉律山缆车计划果真落实了──根据报载,这种吊索式缆车的载客量每日可高达一千人次,与此同时,州政府已经拨出三百万令吉在山上增建了两栋吃风楼,其规模之大,足以吸纳一百个流连忘返的游客,──它将给这个因着朴素面貌虏获人心、俗称“咖啡山”(Maxwell Hill)的避暑胜地带来何种程度的冲击呢?

去年十一月杪,此间保阁亚三州议员暨霹雳州公共工程、水务与能源事务委员会主席何章兴向媒体放话,他说,有关计划的决定权完全掌握在老百姓手中,“如果绝大部分太平人不反对”,毋容置疑的,当局将会核准推行这项耗资六千万令吉的工程;何先生还宣称,“迄今为止,太平人尚未对此计划说不”,“州政府也未接获太平人民的反对信”。

哇靠,亲爱的,我们不妨想象一下,那些坐拥权位的官爷们竟然必须等到“绝大部分太平人” 纷纷表态(或者投函)“不反对”之后,方能通过一项规划不周详、不全面、并且不透明的发展项目咧。

从语言分析的角度来讲,何先生所言既不是一种漠视民意的威权表现,又无需承担任何政治上的道德责任,实乃得便宜卖乖也。

按照上述狡计,假若“绝大部分太平人”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即使明知这个工程将会严重地糟蹋拉律山的生态环境和太平湖的自然景观,抑且,无法洞悉它究竟能够取得什么实质性、长远性的经济效益,州政府仍然会一意孤行,以便“让太平市民要发展拉律山的心愿得偿”……一拨人岂不是议事无能治理无术形同耍赖么?

若非,这个国家还真够民主的,当局准会专为此事而在本市举行一场公投呗!

八年前,州政府也曾经接获全国教师合作社所提呈的计划书,其内容跟此次由太平缆车私人有限公司拟定的建议非常相似,两者均野心勃勃地口口声声说要推广旅游工业,至于作为给拉律山“upgraded”的主要策略则同样是建造缆车了──可是呢,这一回却有环境局官员七早八早便跳出来表明,基于其施工范围很小,所以这项计划可以免去“环境影响评估报告”(Environment Impact Assessment Report)。

当时,很明显的,太平人不相信建一条缆车道(乃至一间五星级酒店)便是所谓“永泽社稷”之良策,更为了顾全拉律山与太平湖的天然美景而极力反对,使到该计划落得不了了之的下场。

如今,亲爱的,当局故伎重演,公然曲解、骑劫和违背老百姓的意愿,可见咱们的政府把人民都当成什么东西呀……

◎拉律山缆车计划系列评述文章之一;原载《光华日报·众议园》作者专栏“肉身思考”(2008年1月1日)。

神谕「重建为妙」乎?

多年以前,我从《南洋商报》读到岭南古庙动土礼的报导时还愣头愣脑──该帧新闻摄影显示了诸位人民代议士和广东帮乡贤披著红缎带红彩球、拿著锄头做状松土的模样,如今回想起来,真是令人齿冷!──直到整座建筑化为乌有了,才惊觉才懊恼自己对周围环境的变化不够敏感。

就民间习俗的角度言之,华人对于拆庙之事毫不忌讳吗?我请教李兄永球,他转送一本印刷物叫我自个儿摸索。该册乃题为《太平岭南古庙重建始末(1995-1998)》,由此间北霹雳广东会馆刊行,选辑了「建庙期间一些乩掌的指示及乩文的点滴记录」,内容异常妄谬。

简单来讲:古庙香火不盛,贵为头家的岭南诸子归咎于该硬体建筑年久失修,然则「碍于风水之因由及兴衰问题,一直来都不敢擅自修理」。一夥人于是向怡保慈悲社乐善堂乩鸾服务求助,针对百年古迹应当拆或不拆的问题开展了一系列的人神对话;显灵的众仙有吕纯阳师、杨筠松师(主事风水的神祗)和谭真人(俗称谭公爷,即古庙的主祀神祗)。

1995年4月7日,日当正午,该社乩鸾小组拉大队到现场设坛启鸾,概因与古庙攸关的大小决策皆需由谭公爷自己作主,「世人何必自惹愁」。诸神陆续开示过后,谭公爷便直言无忌:「此庙欲如何修法?」「我等有鉴于古庙已届百多年历史,因此庙内文物古迹甚多,我等想重修此庙而尽量将古迹加以保存……」岭南诸子内心所思所虑均供认不讳。

「今之要决,尔等之意如何?」谭公爷显得有点不耐烦了。「我等之意是要重修而尽保原有之古迹。但却不知该如何修法。同时亦不知庙目前之座位风水如何,是否合适?」呈事者唯有复述一遍。「此位不可坐矣!尔等之意如何,重修乎?」谭公爷咄咄逼人。「即师已说明此庙现时之座位已不适合,求师指示应如何做法?」「重建为妙!」谭公爷想也不想便下令。「重建为妙!」众声喧哗──「我等决尊师意,重建古庙。」

岭南诸子企图重建古庙,「重建岭南古庙委员会」已见端倪,然而却碍于这座百年古迹早让市议会鉴定为历史资产而不准随意拆除或翻新(注),真该「顺政乃是」?再者,为了推卸责任,免得负上民族罪人的臭名,因此透过巫觋占卜的手段把理性的人意栽插、诿过于非理性的神谕,以便不需辩证地就能攫取话语权(亦可谓「强势暴力」),欺天诳世,为太平华社开了一个非常坏的先例。

:古迹修复研究专业的同乡张集强著有〈拆除的岂只是一间古庙而已?〉,文中很中肯地对此事作了评述,并附有古庙旧观图片三帧,有兴趣者请登入http://my.hibiscusrealm.net/Taiping/art.html

◎原载《东方日报·名家》作者专栏「艺文风景」(2006年X月X日)。

老雨树生死攸关

太平素有「雨城」之美誉,概因此间背山面海的地理形势使然,常年平均降雨量在半岛坐亚望冠,得天独厚,因此滋养了蓊郁、盘礴浑然一体的生态环境。一生尽瘁教育的管震民先生为本市华联学校校歌填的词,情景交融,微言大义,最好放怀高唱的莫过于开头部份:

“湖水洋洋,山色苍苍,地灵人杰,太平文物冠殊芳……”

自然的韵致隐显出几分人文的寄寓,不亦美哉!又,国画大师张大千先生曾经慕名而来,爬山趟水,尔后并特写了一件太平湖览胜图横幅,馈赠予随行导游的诗人许健吾先生。约莫此时,许氏沿袭中国杭州西湖八景,也给太平湖题撰了〈平塘独钓〉、〈情岛幽情〉、〈曲桥待月〉、〈竹韵琴音〉、〈碧水红莲〉、〈皇岗听猿〉、〈铁骑寻芳〉等七言绝句,因意态雄奇的雨树得名的〈翠臂擒波〉亦是其一。

1888年,此间的废矿湖被辟为湖滨公园,园景设计师分阶段在环湖路旁栽种了为数不少的雨树──这种俗称「rain tree」、学名叫「Samanea saman」的树种,由英国人于1876年从南美洲引进,首先移植到新加坡,──不过,从二战前到独立后,从文学家到艺术家乃至老百姓无不公认此处二十多棵长得特别有看头,风姿绝代。

然而前几年有报导指出:这一带的老雨树生病了。经过植物病理专家鉴定,确证那些附在粗枝上的寄生植物已经害及树体,一来影响养分汲取,二来将酿成枝干坏死、残断、且压伤无辜过路者的惨剧,唯恐天有不测,治疗务需趁早。值得一提的是:该支工作团队不但一棵棵去编号去查勘,甚至连开药方也非常针对性;这份报告最后递交到市议会。

总而言之,地方政府早已拥有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了。可是当局不但对老雨树弃之不顾,居然还搞了一场植树运动,说什麽响应都市绿化政策云云。部长赏光主持开幕,中小学生、自愿人士、民间团体和军警人员等统统出动,日落前即在太平湖范围内种下逾万棵雨树幼苗,绿茵草地变成临时苗圃。惟,好景不长,终于不出半年,许多小树在缺乏悉心照料下相继凋零;事前敲锣打鼓,可是头不接尾,劳民伤财罢了。

月前回乡所见,老雨树的存在处境始终没有改善……民间基层应该就官本位的鲁莽专断,遂肇成公共的休闲空间与自然遗产不断被损毁、被牺牲的弊政做小伏低吗?

恕我杞人忧天,假使有一天这里的老雨树死光光,原貌没了,太平湖恐怕便会失掉昔日的光彩(即便是技术上能够「翻新」),就像许多画家笔下的东海岸风景,逐渐没落在一片默默无闻之中!

◎原载《东方日报·名家》作者专栏「艺文风景」(2006年X月X日)。

太平人的幸福进行曲

去年华人新年,坊间相传太平旧皇家行宫原址及其毗邻地段将会辟建特易购连锁霸市(想此事尘埃落定,那里的参天大树和清幽环境首先便劫数难逃了),而岁杪「几成定局」的拆迁大巴刹计划──与此平行的是新巴刹发展计划,两大工程预计共耗资1500万零吉。──一如前者同样是当局为了催逼本市经济「更多地增长」的策略工具。

早前亦有官爷苦口婆心地示谕,谓「太平工业发展计划已趋没落,只有推广旅游业才能协助提升、振作太平经济……」这番话里头并无太复杂的知识结构,缺点大概是多了一点必然性,还可以肯定的是,他以为观光贸易乃城市转型之唯一途径的说法,不过是托词罢了,简直自欺欺人。

曾几何时,此间著名的湖山名胜,似乎特别容易俘获外国游客的欢心,到此一游的国人也不会错过走走古迹,甚或,尝尝地道的风味小食。迨至南北大道全线通车以后,太平失去策略位置的优势,客似云来的画面渐渐淡出,市内商贸活动稍有波动,那些位于市郊新板(正好在联邦大道旁)的饭店生意首当其冲,关门大吉者众。

但是,必须澄清一点:一直以来,旅游业并无独占鳌头。反之,太平正是我国各族人民口中传赞的历史/旅游/工业重镇之一,其经济实体坚固,全国中学史地教科书上亦有详述。此间老百姓尤其倾向多元化经济的建设与创造,勤勤恳恳,就本市诸位殷富人家多以种植业、工商业和建筑业等为基础起家、发达的事迹来看,我们应可略知一二,这也许就是当年民间何以守得安靖、幸免于难之故。
更深一层讲,在一个政策不明、治理不当(况且总是狗尾续貂)的地方,倘若全市光靠观光贸易营生,不务实务虚,后果恐怕连神鬼也难测!老百姓心中有数,晚近几年,最火热的投资项目非屋业发展莫属了──数不尽的木屋区、菜园和果园均被铲平,矿湖被填平,山坡则被推平,以便让路给停不了的新住宅计划,──然而,这边厢楼房旺销,那边厢却留不住一心向往多元教育、多向生机、多彩世界的新世代。

往往,许多人绝难走回头了;根据一份统计报告指出,太平十年的人口仅仅增加一人而已。可想而知,当城市/社会发展缺乏长远的目标、明确的定位和完善的规划,特别是对「人类发展指数」(Human Development Index)无动于衷,势必造成严重的人口流失现象。在如此耐人寻味的窘况下,新巴刹发展计划和特易购连锁霸市的出现岂不是很讽刺?越来越昂贵(代价相对也越高)的房地产投资可以保证民众过著幸福的生活吗?

◎原载《东方日报·名家》作者专栏「艺文风景」(2006年X月X日)。

太平人的荣与辱(续篇)

那年我回到家乡,一边教画、一边琢磨画技,也趁机重新认识这个孕育我的地方。七年机缘,目睹「人间情况」日渐颓败,旧事物慢慢消亡,遂胡想了攸关城市发展的一揽子问题。纵使不尽是人的价值观作祟、历史感贫乏使然,可能的事实是:诸位社会贤达、商界翘楚与政党领导挣不脱政治/经济利益的纠葛和胁诱;更甚的是,有中间骑墙派,为富不仁、且不以为耻。

比方说:有地方官商联营集团打算在太平湖风景区内复建高尔夫球场,以及筑造一栋星级酒店和购物中心,藉词推广健康运动、休闲旅游,带动经济云云;此前,亦有财阀倡议把拉律山开发成像云顶般的高原名胜,不但拟建商场、游乐场和度假屋等设施,亦将增辟缆车直通山顶……一时间造成轰动。

惟上述计划企图通过特别管道在州议会寻求核准时幸而被刷下来(一说「人民反对」),否则,「everlasting peace」的生活世界恐怕早已荡然无存!话虽如此,太平市议会主管辖区之内的诸种事务,为何还有人可以轻易绕过它?不由得让人疑心生暗鬼。

又比如大巴刹发展计划,居然抬出州务大臣,并且成立一个由州秘书挂帅的特别委员会,成员计有本区三名州议员和市议会主席等人,如此大阵仗,真是煞费心机。当局曾于多年前发布过一份「十年发展大蓝图」,不久即迅速推出上述计划,彼时民间不敢苟同,在该处营生的贩商亦拒绝妥协,市议会束手束脚;然若以此次的部署来看,反对拆迁显然不容易了。

在如此高压的情境下,处于弱势的老百姓还有什麽可为的?平心而论,尽管其出发点对社会发展深具破坏性,强人所难,人民代议士仍会和民间基层联成一线,而全体华裔市议员也将继续捍卫华裔贩商的权益吗?

想当年,当局拟将全市保留为「Bandar Warisan」──带头力阻(或可日「抢救」)的恰恰是此间国阵华基政党,结果仅有八十多个单位被列为重点保护的历史资产,其中包括政府机构、学校、庙宇、会馆、店屋,等等,市区内的新建筑不得超过四层楼的条文仍维持不变,──殊不知,此举竟也引起某些政客/头家/业主不满,频频动作,一个无法预见的悲剧是:一栋栋老建筑连夜被夷为平地。

一九六〇年代,林瑞安医生担任太平国会议员期间,曾就其工商部长的身份争取辟建甘文丁工业区,工厂提供了数千个就业机会,造福社稷人民。后来的接棒者,也许不像林氏那样怀有治世救人的情操了,他们轻人文精神、薄历史记忆而向发展(财)至上观倾斜……太平人岂能指望由这种「歪B」带领大家迎向全球化时代的挑战?

◎原载《东方日报·名家》作者专栏「艺文风景」(2006年X月X日)。

太平人的荣与辱


C随我回乡小住,我带伊到锡兰人协会会所前的食肆吃咖哩面,离去时,我笑笑指著该战前建筑说:看,也是好料哦!

我们驱车往太平湖──它不但是全国第一个由人工开凿的湖滨公园,迄今仍然是最为人赞许的休闲风景区之一。我故意让车子驶经那些见证了这个马来半岛最早开埠之城市之一的历史古迹,例如:县政署、监狱、博物院,等等,包括设立于此的动物园皆堪称「全国第一」,叫太平人好不风光。

隔天早上,我俩走过一栋传统广粤式建筑,C大概惊见其内部一片狼藉的情况,遂脱口失言:这间「庙」怎麽变成这个样子?只见门额上「顺德会馆」四个大字依旧,首进厅堂剩下两根圆木柱,内堂供奉的关圣帝诸神,以及祀拜的祖先灵位均不知所踪了,里头竟然是广告牌业者的制作工坊!我不发一语,尽管心里按捺不住地隐隐作痛。

迩来,纠缠多年的太平大巴刹发展计划在州政府的介入下「几成定局」了。当局将兴建一座新巴刹来安顿贩商,而这几座百年建筑将被铲平、改建成多用途大楼,除了设有仿照吉隆坡中央艺术坊的手工艺品中心,据《东方日报》(2006.12.01)报导,「重建计划包括将全部备有空调冷气系统,附设著名的饮食咖啡座及美化计划,如怡保的佳世客霸市。」

细读这则新闻,若不是记者姑隐真相──既然当局决意要「拆除重建」,为什麽还遮遮掩掩,剥夺民间基层的知情权?──窃以为拆迁大巴刹的计划,恐怕没有经过全面的评估和周详的规划,其盲点如下:

首先、太平从来不乏饮食咖啡座,何必多此一举;其次、手工艺品中心的设立无非是为了应付观光客的消费需求,惟大巴刹的所在处位于闹市中心,偏离了太平湖、动物园和博物院等旅游景点,干吗舍近求远?

最后,也是最值得关注的是,这里的货源充足、百业兴旺,从早到晚,人头攒动,仿如本市的一条动脉。更何况,支撑这些百年建筑的钢架结构完好无损,老神在在,丝毫没有威胁到里里外外的日常活动;它即非危楼,还在不断创造经济的历史的价值,著实看不出有什麽理由非要将之置于死地不可。

若干年前,与两名老外在此喝茶消夜,其中较为年长的美国人乃建筑学者,另一位英国青年则是汉学研究生,闲谈中我提及当局拟议拆迁大巴刹的意图,两人愕然不已,忘了是谁立即反驳道:那就奇怪了,这里正是一个很棒、很有特色的「文化中心」啊!

这是一项以人民的利益与需求为依归的计划,还是仅仅为了发展而发展?我一头雾水。

◎原载《东方日报·名家》作者专栏「艺文风景」(2006年X月X日)。

让水泥覆盖了

第十一届全国普选,太平国会议席的结果让人出乎意料,情绪若有所失。翌日傍晚,我寻访离家不远的废矿湖区──这里是儿时常与玩伴游荡、撒野的秘密花园──希望检拾一些欢乐的片断,聊以自慰。
  
回想当年,一群不谙水性的无知顽童,胆粗粗地涉入湖中捕捞草虾,收获可作垂钓的鱼饵,或用以饲养心爱的Oscar鱼……少年时开始狂爱写生作画,有一次跟友侪带齐了画纸、颜料等工具,准备捕捉四野茫茫的湖景,忽而大雨骤降,顷刻间便与周遭浑然一体……此次旧地重游,不禁令我错愕于眼前变了色的景观:
  
以往的穷乡僻壤,已化成屋宇栉比鳞次、道路纵横交错的超级型「花园」,只是那一条条延伸一、二公里长的笔直柏油路,便略略勾勒出其地形之广阔。
  
在咫尺之遥的番石榴园地上,即将构筑一批号称本市最昂贵的独立式豪华洋房;附加卖点并非学校或公园,而是一所大型超级市场会在附近轰然而出。
  
虽然目前只有一幢楼高二层半、基调为橙色的示范屋兀立在旷野中,我可以想象区区数年内,这里将完全让钢筋水泥森林所覆盖,儿时的记忆,就快无可寻之迹了。
  
对于「发展」的迫切渴求,从政府官僚、社团领袖到普罗大众,尽管族群、阶级或年龄方面殊异,声气几乎是一致的。
  
可是,值得怀疑的是,发展的列车是否只有单轨的运行方向,比如:增建房屋和工厂,制造就业机会?质言之,彼此之间是否透过对话行动,相互协商沟通,以便对发展的概念取得一定程度上的共识与认知?
  
上一届大选至今,除了一座横跨铁道闸门的高架天桥尚未建竣以外,太平的所谓「发展」,唯有建筑业统领风骚。市郊东西南北不断涌现新的屋区计划,表面上消费人引领企足,购兴如热火朝天。
  
然而,这些工程的空间营造与环境规划,恰恰与完善沾不上边,甚至违悖了生活品质的熏陶,惟最终还是落实了。
  
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的代议士,原本可以监督和遏制类似事件的发生,他们却基于政治/经济的结构关系──像逐水草而居的牧民,操心牛羊的肥美更甚于其它──反而纵容利益集团胡作非为,对全市生存空间肇成的伤害尤甚,罪大恶极!
  
一个城市的现代化进程,胥视其个别、特殊的条件而定,一律向纽约东京看齐,抑或往工业化推进,岂不窒息了它独有的历史脉络和生命韧度?
  
因此,人民应当自强自救,为重回地方自治拿定主意。当务之急,则必须从人文与经济等方面作周全、整体的考量,尤其在「可持续发展」的理念贯彻下,为太平市循名定位!

◎原载《东方日报·名家》之「艺文风景」专栏(2004年3月30日)。

别带古迹去荷兰

大年初一,晨早的春风忙着拂拭大地,小镇到处传来袭耳的鞭炮响,劈里啪拉、劈里啪拉……仿佛明喻了今年的景运更比去年好。
  
就在一片洋洋得意的情境里,我随同永球和崇喜、崇扬兄弟,一块拜访了由台湾返家过年的张集强同学。虽然大家初次会面,却形同好久不见的老乡,话题彼落此起,真是大快人心!
  
能够跟集强相识,可说是全靠科技之助。话说有一天,在无垠的网络世界里遨游,闯进了「大红花的国度」(http://www.hibiscusrealm.net)──由数名留台生创建的网站,遂在名称「街巷雨丝」的个人网页上,搜寻到一些让我动容的文章,其中数篇建筑评论,更是据实说理,掷地有声。
  
集强深造多年,研读建筑绘测、都市发展史、古迹保护与维修,为私立中原大学建筑研究所硕士生、建筑研究室研究助理,屡次参与古迹的历史调查和研究,包括:台中火车站、彰化县武德殿、台北圆山别庄及台北宾馆,等等,目前执行台北宾馆修复工程的记录工作。
  
言谈中,集强跟我们分享了一些心得,他不违言英殖民政府在我国各城镇的建设与发展上,作了非常完善的规划,影响和贡献一样深钜。
  
以太平为例,从一八七四年《邦咯协约》签署前的荒僻矿区,仅短短数年,便蜕变成一邦的行政中心。在英国人与华人垦殖民通力打造下,市内筑起宽阔的马路、砖瓦店屋、巴刹(bazaars)、医院等,并且划分出行政区、商业区、住宅区和休闲区等,整齐有序。
  
然而,这些发展策略无不是以「防御性功能」为轴心;他们建构一个设施齐全的环境,保安周密、居住舒适、交通便捷,更是为了有利于长期坐拥殖民地的资源,此中略可窥见殖民者的狡黠。
  
集强有一年寒假回马,在马六甲目睹了圣保罗教堂的修复情形,不禁教他目瞪口呆!

本着专业研究与实际经验,他非议当局「对古迹本身之构造材料未进行更深入的研究,探讨材料老化的原因以及研拟专业的修复对策,即以现今一般工程之修缮方式进行修补,而当中所使用的材料更是不可逆之混凝土砂浆。」
  
这种修复的观念,主要是以外观焕然一新为目的,却未处理建筑结构的加固,抑或复原古迹之原貌。表面上是为了维护,实则存在着加速破坏和殆亡的风险。对于本地群众对文化资产的漠视,他撰文呼吁:
  
「……没有任何文献比得上保存完整的历史建筑或遗迹更具有史学参考价值。因此,推动历史性建筑、文化资产的保存工作,对于活在现时的我们而言,是一种保护历史、延续历史的责任与使命。而这使命,是不能因经济发展需求而轻易妥协。」

◎原载《东方日报·名家》之「艺文风景」专栏(2004年2月4日)。

品者每物皆賞之

太平有間中央飲食中心﹐麵食包點茶水﹐應有盡有﹐與其它餐室大同小異。

店面的牆身偏高﹐使它顯得格外寬敞﹑晃明﹔而那一幅幅懸掛壁上的水墨畫作﹐將滿室煥發為雅致悠然的氣氛﹐構成了這兒的特色。我向人推介時﹐總愛戲稱它作「Kopitiam畫廊」﹗

從正門進入﹐右側高牆上展示著大小不一的畫作﹐依序為楊仁德的山水橫披與花鳥小品﹑齊良末的《墨蝦》條幅﹑李霞的《關羽坐像》大中堂(兩邊配設了詠贊浩然正氣的行書楹聯)﹑楊飛的人物四聯作﹐等等,迎面還有楊仁德和李霞二人的力作﹐前者所畫蒼鷹﹐並題上「千里江山一擏天」﹐後者的另一幅《關羽立像》﹐古趣橫生﹐藏家亦在其旁安置了自書楹聯加以綴飾。

這些作品由王仕元﹑立瑞父子珍藏﹐他們平日為店裡的繁瑣事務忙碌﹐借助古書畫的品鑒玩賞﹐驅除煩氣﹑洗滌俗心。王伯伯目前多在家中含飴弄孫﹐樂在藏品世界中﹔立瑞在長期耳濡目染之下﹐不但子承父業﹐也逐漸培孕出一種儒雅的生活志趣來。

他出示一份介紹我國以故書畫家李家耀先生(時年九十三歲)和「若墅堂」的剪報﹐內附多幀家居擺設組圖。只見四壁盡是翰墨丹青﹐木櫃裡書桌上置放著古籍﹑畫冊或骨董﹐古色古香﹐閑逸致遠。

「你看﹗這樣的生活空間﹐多麼有味道。」說話時﹐立瑞臉上泄露著欽羨之情。

略讀報導知悉﹐若墅堂藏有李霞(1871-1938﹐福建仙游人)的《四快圖》──即﹕搥背﹑搔痒﹑伸欠和酣睡﹐堪稱人生最快活的四件事──乃是與主人津津樂道的一則往事有關﹔原來李前輩未入上海美專前﹐曾師從家鄉的李霞習畫人物﹐這組聯作在在標示著一種尊師重道的遺訓。此外﹐我多年來對于李前輩的人物創作﹐如何秉承了近似黃慎一脈之畫風的疑惑﹐頓時獲得解悟了。

聊得興起﹐立瑞帶我回去他們的住處。這裡的空間﹐幾乎都讓那些書畫珍玩據有了﹐教我的視線難以聚焦。

當中最悠久的﹐要數明代文伯仁(1502-1575)的山水扇面﹔知名度較高者﹐則是吳昌碩﹑齊白石和陳子奮﹐尚有林琴南﹑張鋆﹑周愈﹑戴文節﹐等等﹐三十多年來﹐從點慢慢累積﹐王氏父子的珍藏品早已獨具形面了﹗

父子倆對閩籍書畫家情有獨鍾﹐縱使有關作者名不見經傳﹐手法泛泛﹐然而只要由他們購藏﹐也一樣會愛不釋手。透過「品者每物皆賞之」的古句有一番體悟後﹐他倆遂把書房號命名為「皆賞齋」;立瑞並留下一句豁達大度的話,他說﹕

「我從來不去計算付出多少﹐抑或收穫多少﹐我只是為了興趣而收藏……。」

◎原载《东方日报·名家》之「艺文风景」专栏(2003年12月16日)。

本土的感召

十二月,对「雨城」的居民而言,那是一段骤雨频仍的时节,诸如:动土开渠、移徙出行等事务,无疑都是避忌。
  
它的雨量独冠全国,纯是其傍海倚山的自然形势所致;山雨来袭之景,本地人早已司空见惯。惟地方上的史实,却少有人能悉数详说。
  
太平,开埠于十九世纪伊始,源由锡米的发现。尔后,海山与义兴会党之间的冲突械斗、各利益集团签署〈拉律协约〉到派生一个寓意「永远和平」的新镇,遂也启动了殖民统治者的机器向马来半岛诸州进逼……史迹盘郁,年湮代远。
  
二日清晨,我随着一群从事创意工作的朋友,有:国文、敏华、国辉、锦超、泰思、台明和维凌等一行人,分乘两车直驱北上;而KungYu从槟岛南来会合,崇扬则在老家等候。大家风尘朴朴,只为赴一场知性之旅,全程邀得太平文史工作者李永球盛情导游。
  
(永球从事地方文物史料田野调查十数年﹐对民间掌故察察为明。年中结集出版了[移国﹕太平华裔历史人物集]﹐获学界的佳评连连。)
  
所谓“知性之旅”﹐乃是跟一般走马观花的旅游方式大异其趣﹐更不局限于观光手册上的景点。旅行者可以自拟主题范围﹐比如﹕生态(赏鸟或有机农场等)﹑古迹﹑美食﹐等等﹐结合着休闲与学习﹑享乐和感悟。
  
永球策划的行程﹐就比较突出历史情境的摹拟追踪﹐好像﹕苏蓝哪卓公庙(神格化的会党领袖)﹑陈亚炎墓(会党领袖)﹑柯祖士墓(闽籍绅贤)﹑黄务美墓(闽籍绅贤)等﹐皆与拓荒垦植息息相关的前驱人物﹔原名苏亚松的前者﹐其威仪逼人的英名甚至被化作一则“神话”﹐广泛流传于世﹐亦增色不少。
  
我们也寻访了Ngah Ibrahim的碉堡﹑砵卫火车站遗址﹑粤东古庙﹑凤山寺(闽中古庙)﹑抗日殉难同胞纪念碑﹐等等﹐一 次次踯躅现场﹐满心凭吊古迹。
  
由于从一处到他处﹐务必赶在风云变色之前﹐脚步因此疾忙匆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踏足了红树林生态公园﹑十八丁渔村﹑炭窑和太平湖景区﹐使得“太平之行”依然情趣丰富﹑知性饱参。
  
一个像我这样长年离家的“本地人”﹐历经此行之后﹐始惊觉对“原乡”的陌生感﹐竟然不亚于“外来者”(out-sider) 。
  
当思绪回肠﹐忆及途中所睹一些惨遭鄙薄的历史文化遗产﹕像那口被弃置在岭南古庙外面﹑铸了“光绪十七年”(1891年)等字样的铜钟﹔逾百年的福德祠﹐不单面对扩建所带来的外观破坏﹐尚有随便嵌设于梁柱上﹑石墙上的泥偶﹐陋俗十分﹐典型闽南式建筑特色完全走样……我禁不住莫明发恼﹗

◎原载《东方日报·名家》之「艺文风景」专栏(2003年12月9日)。

祈愿天下太平


每一次回老家──素有雨城之称的太平──小憩数日,总会走走街场,品赏风味小食;最令我流连忘返的是太平湖了,凡「太平人」莫不以它引以为傲!
  
循着诗意化的「翠臂擒波」湖景区,踩着脚车缓缓前行,晨曦渗过老雨树洒在身上,光影共舞,令人适意极了。
  
蛰居老家的日子,「碧水红莲」倘佯的是我的悠闲;观赏莲花,最好在大清早,无论是含苞、盛放、向阳或在蔽阴底下,花容特别明媚,大叶长梗,清影摇拽。选一处竹阴席地而坐,澄明心绪,断想这座城市的一二……。
  
太平人曾经犯下一个错误,即蛮横地把逾百年历史的古庙铲平,然后盖起一座了无美学特质的建筑物(construction);名称依旧,惟时空次序、文化意涵和精神表征荡然无存。
  
今人只懂破旧立新,却无法逾越古人的智能,构筑出结合功能、技艺和美感,并与环境合一的建筑(architecture)。结果,「一头粉红的怪兽」兀立山岭,强说见证了本市的开埠,难免暧昧,要追思先贤披肝沥胆的忠义之情,亦无迹可寻;若连外观也碍眼,那剩余价值是什么?
  
打从屋租统制法令解除后,市内许多战前建筑被拆除,不留一砖一瓦;近期甚嚣尘上的,是太平万山的搬迁事!
  
位于市中心的万山,由四座以钢铁架构起来的建筑组成,是百货集中点,各民族日常必需品,从猪牛鸡鱼虾到蔬果葱姜蒜,甚至油盐酱醋、白米、香料和鲜花,都可以在此购得。
  
而周边的商号,举凡碗盘店、药行、旅馆、银行或茶餐室,应有尽有,人流车龙穿梭不息;别以为这里仅仅因「赌雨」驰名,殊不知年轻一代也乐于到此宵夜,黑咖啡烤面包或啤酒烧肉, Siang-Malam是新的指称符号。
  
它显然是一个心脏般的要地,主导着城市的脉动,为什么好好一幅生机活泼的画面要被涂抹掉?
  
有关当局说:发展、美化,可以促进旅游业,就像马六甲市的「文化街」。计划中会把这个所在改成观光步行区,再在原地设立「文化中心」,售卖手工艺品,吸引外国旅客,刺激本埠的经济活动……
  
这项决议肯定教人质疑主事者的逻辑能力,试问有谁会将原本活蹦蹦的心脏割除,再移植一个人造器官,只是表示我想增加体重!
  
文化遗产都是一次性的,毁损了便不复存在,无论怎么认真造假也是徒然的,它独特之处便于此。何况这个生活场域依然在运动着,如果强行地干预其演化,怎么确保不会造成反效果;太平万山,无论是经济机能和人文魅力犹胜当年,早已形成几代人的集体记忆。
  
「……一个民族并非纯粹赖于物质观念而构成。」历史教授邱家金的话,发人深思。人民是老板,我们要敢于向「对活历史施暴的人」说不!

◎原载《东方日报·名家》之「艺文风景」专栏(2003年8月4日)。